第153章

来人面露笑容，露出一排又黄又黑的大门牙。他不回答问话，而是从衣兜里掏出一张证件，递到詹长麟眼前。

“我们是首都警察厅的。”

詹长麟翻开证件，上面赫然写着：首都警察厅督查处处长陈树功。他把证件交还，问：“长官，这么晚还有事找我？”

“当着你妻儿老小说话不方面，请跟我们走一趟。”

詹长麟曾听闻警察常常秘密抓人，心中恐慌：“我没过干坏事，你们是不是搞错了。”

陈树功知道他误会了，开解道：“你没犯错，我们是有事请你帮忙，放心，一会儿就放你回来。”

詹长麟看这架势，虽然对方说话客气，可拒绝是不行的。没法子，只能跟着走。出门前，他安慰惊恐的妻子：“别担心，这里是南京，出不了事。你在家好生看着孩子，我去去就回。”

陈树功将他带至附近的鼓楼旅社二楼一个空房间，坐定下来详细问起他的工作和报酬情况，詹长麟都一一回答。

“你曾经参加一二八抗战，是十九路军一一九旅第三团黄汉庭团长麾下。战后因母亲生病，被团长特准回家探亲，从此脱离军籍。对吗？”

詹长麟心中又一惊，来人显然调查过他：“我不是逃兵。”

陈树功笑了，摆摆手：“没人追究你，放宽心。既然当过兵，打过日本鬼子，那么国家形势与爱国道理，我就不多说了。你知道为啥有人介绍你到日本公使馆当差？”

“介绍人是我数十年的老街坊，有啥不对？”詹长麟回答。

“打开天窗说亮话吧，这个人是咱们的卧底，把你介绍进去，目的就是要你搜集和刺探日本人情报，为国家效力。”

詹长麟将信将疑。

“我的身份你知道，咱们卧底你也知道。”陈树功边说边撩起长衫，从后腰里掏出一支手枪，拍在桌上。

詹长麟浑身一抖：“都是你说的，我可不想知道。”

“既然我们的秘密你都知道，何去何从自己好好选择。要么当一名抗日的中国人，参加我们的组织蓝衣社（复兴社的别称，因成员着蓝色制服而得名），收集日本人情报，监视日本人行动，为国家为民族效劳，做抗日的英雄；要么这把手枪就会在这间房间里结束你的生命，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。”

詹长麟是上过战场的人，不怵枪，也不怕死，此时反倒一股豪情涌上心头，答应说：“我詹长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，能有机会报效国家，我没理由拒绝。”

陈树功伸出大拇指赞道：“痛快！当过兵的人有胆识，忠义当先。好男儿舍身事国，何惧马革裹尸。既然决定加入咱们组织，就得立个誓，从此之后咱们就是一个战壕里的生死弟兄，过命的交情。”

陈树功带领詹长麟起誓，结束之后交代说，他从此成为蓝衣社打入日本公使馆的卧底，代号65号。然后又拿出十块银元交给他。詹长麟不客气接下，问：“我这是又当回了大头兵？”

“比大头兵强，以后你每月会得十块大洋，吃上了国家的粮饷，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，可不能反悔啊。”

“放心，当兵的，吃饷卖命，天经地义。十块钱不少，一百斤一袋的洋面粉才卖三块银元呢。”

上个世纪初，无线电与广播电台是当时风靡全球的高科技。1920年11月2日世界上第一座商业电台——KDKA广播电台在美国匹兹堡开始播音。被称为“东方小巴黎”的上海得风气之先，仅仅两年多之后，1922年底，美国记者奥斯邦（E．G．Osbom）与一位旅日华侨合作，为推销无线电器材，在上海建立“中国无线电公司”，办起中国第一座无线广播电台，1923年1月开始播音，播送音乐和上海《大陆报》上刊登的新闻，当时被称为“空中传音”或者“无线电话”。

1927年3月18日，上海第一家由华商经营的广播电台——新新广播电台于南京路（今南京东路）新新公司（今上海第一食品商店）六楼正式播音。这家电台隶属于新新公司，节目有新闻、商情广告、粤调、苏滩等，是1926年元月23日建成开业的沪上第三大百货公司新新公司用来招揽顾客的手段。老板刘锡基原是先施公司经理，后来他脱离公司，租下了毗邻先施公司的哈同洋行房地产地皮，在此建造起一幢古典主义风格的大厦，取名为“新新公司”，寓意“日日新又月月新”之意。整座楼高6层，并在上海首先于商场内开放冷气。底层至3层为百货商场，4层为粤菜馆，5层设新新茶室、新新美发厅、新新旅馆等，6层设新都饭店、新都剧场。在面临南京路中部顶层设一座高高的方形空心塔楼，上立高耸的无线电信号发射塔，塔高及霓红灯的设置上与“先施”、“永安”争奇斗艳。

从那时起，上海的广播事业真正进入了一个“百家争鸣”的时代。从此之后国人的私家电台如雨后春笋，茁壮成长。永安公司、先施公司等大百货公司也先后引入广播电台，由此也催生出一个新的市场。过去，卖唱的一般在酒楼茶肆、私家堂会唱个小曲儿，从我口出，入你耳内，听众寥寥，传播不远。可自从广播电台出现，情况完全改观。借助唱片与大众传播的无限威力，歌声就像长上翅膀，在空中传扬千里，听众不可胜数，进而形成庞大的新市场。

今年，上海各家私人电台与《大晚报》一商量，决定搞一次“广播歌星大奖赛”，为炙热的歌坛添一把火。消息一出，上海市面宛如沸油锅洒入瓢凉水，顿时炸开锅。

大奖赛开幕式就放在沪上闻名遐迩的“玻璃电台”。电台设在新新公司六楼新都饭店大厅内，播音室没有墙，以玻璃围起来，故称“玻璃电台”。当年广播电台还是新兴事物，出于好奇，逛商店的顾客常常将电台围得水泄不通。

歌星大奖赛是前所未有的盛事，自然招引沪上各路记者蜂拥而至。傍晚的开幕式上，新都饭店大厅内一边歌星云集，莺莺燕燕，花枝招展，令人目不暇接。另一边沪上各媒体记者，长枪短炮，镁光闪烁，好不热闹！